太阳中队
所爱隔山海,山海亦可平。
2017-08-16  

[FF7 SCS] Razgriz 00&01

CP: SCS无差    Rating: T

*注意:原著衍生向中篇,时间轴从AC结束开始,中途涉及DC的情节与人物。

*声明:人物属于SE,我不拥有它们。美好属于角色,OOC和错误都是我的。

————以下正文————

 

Amisdst the eternal waves of time

From a ripple of change shall the storm rise

Out of the abyss peer the eyes of a demon

Behold the Razgriz, its wings of black sheath

 

00 幻痛
  
  ◆◇
  爱丽丝·盖恩斯巴勒在生命溪流中漫步。
  
  她坚定而平和。尽管对于萨菲罗斯的恐惧不曾消褪,但女子依旧像从前那般,将自己的使命完成得很好——在驯顺、纯净的能量环绕下,她正一步步把盖娅从衰微之途拉回正轨。这些都并非易事。好在她有个小太阳时时刻刻暖照着。扎克斯·菲尔不是古代种,他需要学的还有很多。不过如今女子有无尽的时间,足够把赛特拉的传说、天空大地的历史,以及未能及时送到的八十八封信慢慢地讲给他听。
  
  天灾之子失去形体,他不散的诅咒却依旧徘徊世间。直到圣大福音喷出地表那一刻,星球才终于开始了反击。
  两年是段难熬的时光。爱丽丝知道那个男人在计划什么,但她必须首先做她该做的事。
  她试着与迷失的灵魂交谈。与积聚黑暗的萨菲罗斯相反,纯白从她脚下延展:对陨石的防守虽然耗去了生命溪流许多力量,但也同样集结了战斗的意志,这让唤醒的工作变得容易。女子不断奔波,像穿行林间的白鸟,聆听、传唱着风语。
  天际的暗影从未停止滋长。星痕扩散,给溪流带去许多苦痛的灵魂,他们裹挟着太多怨恨,无法融入应许之地,只能在天堂门外徘徊。到那个人的思念体成功重回世间时,爱丽丝感到自己正面对前所未有的阻力。
  
  “……克劳德。”
  女子对于萨菲罗斯会再威胁到自己深爱的友人这一点极为愤怒。尽管她无比相信着金发的剑士,以及那个人优柔表象下坚毅的内核。
  “别忘了他还有我们呢。”刺猬头特种兵溜达到她身边,双手叉腰,“那小子能做到的。如果他打不起精神了,我们就去给他加把劲。”
  
 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。克劳德·斯特莱夫获得了胜利。再一次地。
  与此同时在星球的里侧,最深的夜已经过去,属于盖娅的战斗宣告打响。首先被净化的是星痕,接着对于溪流中那些巡游的黑暗的驱逐也开始了。与其对抗会产生被酸烧蚀的锐痛,但这与给敌方造成的损失相比都不算什么。
  女子第一次正面扛下了萨菲罗斯的愤怒而没有退却。即便遭受重创,杰诺瓦所散发出的威压依旧使人畏惧。
  “你会失败。”
  她盯住那双狠戾的竖瞳,尽力平静地说出这句话。
  “你会失败,就像你的母亲一样。”
  
  男人曾经对落荒而逃的爱丽丝发出嗤嘲,可是现在他节节败退。
  是因为克劳德。女子突然醒悟。萨菲罗斯几乎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对克劳德的报复上,以至于他并未太过重视她的行动。现在局面颠倒过来。盖娅的内里正在蜕变,从今开始的漫长年岁里,她会愈发强大、最终重焕生机。而对于萨菲罗斯,他把克劳德作为核心的那一刻起,这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役。
  ——可怕的是,他本人似乎并不在意。
  黑翼的魔鬼从地狱向外凝望,将作为人类的过去、噬星的野望,甚至对于自身的记忆都全部舍弃,却始终铭记着某个特别的名字。
  爱丽丝对这种狂烈的执念感到迷惑不安,却也束手无策。
 
  
  “我们应该告诉他。”
  女子在生命溪流中漫步。她难得地露出了犹豫的神色,长长的发辫散开来,无重力般轻柔地漂浮着。
  “可距离那时候并没过去多久。扎克斯,我不希望他难过,哪怕那个人的威胁不再那么致命。”
  黑发的英雄这次沉默许久。
  他明白爱丽丝的感受:杰诺瓦的问题最终还是应当由星球自己解决。他们的朋友承受得太多了,不论是失去的痛苦,还是守护的责任。但萨菲罗斯已经锚定核心,这意味着溪流对他的磨蚀极其缓慢——他将一次又一次地回归,每次都留下更深的刻痕。
  克劳德的余生,也会因此而全部冰封在银白的永冬之中吧。
  
  “我倒觉得他应该比谁都清楚。”扎克斯说,“‘自己和萨菲罗斯之间必然要做个了结’——也许下一秒,也许一百年后。”
  他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。
  
  “长痛不如短痛咯。”
  
  
  
  ◆◇
  克劳德其实经常故意路过米德加城郊。他会小心翼翼保持在摩托车引擎声传不过去的距离,飞快地远远望上一眼。
  
  最开始明明是一切都好的。很多事结束了,等待去完成的事也不少。青年笨拙又认真地适应着新生活,他甚至有足够的勇气陪蒂法故地重游,卡姆镇、忘却之都、尼布尔海姆……往昔如水一般漱过,只在心中留下昨日的悲喜。
  罪孽的终末不是泪流,而是背负苦痛与希望继续活下去。克劳德对这点十分清楚。不需要为过去故作姿态,遇到阻碍就挥剑斩开。
  曾经那个梦想当特种兵的孩子早就长大了。
  
  
  然而锋刃百战无忌却会被雨水锈蚀。
  ——不知从何时起“稳定”开始变质。它崩溃得如此之快。从裂隙中伸出了锁链,黑暗的过去是它们的土壤。这些心魔拖拽着强大的剑士一步步远离人群。等克劳德突然惊觉时,他已经盯着整整三页第七天堂的未接来电愣了许久。
  星痕的确加重了疏离,却不是最初的诱因。它发源自一个稀疏平常的下午,青年站在十字路口,猛烈的心悸突然击中了他——那是没有任何由来、却刻骨铭心的恐慌。映入眼帘的所有事物仿佛都准备致他于死地。纷繁的脚步声震耳欲聋,信号灯闪烁飞旋成光怪陆离的色彩。信息汹涌咆哮,漫过原本坚实的堤坝,像狂怒的海。
  剑士四肢脱力踉跄着后退。他扶住墙试图平复自己,但无济于事。
  拯救世界的英雄就这么落荒而逃了。
  没有告诉任何人。
  
  这不正常。
  克劳德知道自己一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,可是他错误地将其归咎于自身的软弱,并未考虑到那些创痛本就具备的可怕力量。从十四岁摸到枪开始,他踏过的战场或许名不见经传,但在遍洒鲜血这点上却无一例外。梦想从未实现,昔日的英雄堕落成魔,家乡化为火海。而后是四年漫长的处刑,脆弱魂灵撑不起怪物的外壳,躲进了亡友的影子里。他追逐、犯错、失去……四分五裂然后重构,抓着破坏剑继续前进。
  那时克劳德无比现实地活着。他太忙了,忙得没时间思考自己流过多少血受过多少伤,直至终幕落下。灾厄尘埃落定,战友各奔东西,而人世间最普通、也是离他最遥远的被一下子摆到眼前:生活。
  吃穿住行,柴米油盐,家长里短。
  时间的流逝变得很慢,慢到每天看上去都一样。命运的枷锁去除了,青年现在有机会去做以前来不及做的事。他学得很快,从买菜到调酒再到机车改装。
  还有思考,还有愧疚。 
  
  再后来,他感到置身事外。
  
  并不是不担心孩子的病情,也并不是对什么都毫无触动。克劳德依旧是克劳德,然而他似乎变得“残缺”。细腻的温情偶尔满溢,却无法长留心中。当正常的社交不再被危险环境压抑,剑士自身的冷漠就被格外凸显出来。他甚至会排斥友人的善意。
  旧伤还在隐隐作痛,可士兵也没能够习惯和平。他开始逃,从熟悉的环境中剥离,身边只有芬里尔,以及荒原的风、星辰和沙子。
  ——什么是“家”?
  烈火焚尽的森林只要还留下种子就能够重新开始生长,云却始终漂泊无依。它没有根系。
  
  青年盯着自己的手,两个月前它们轮动巨刃和正宗再度交击。复活的死神说他变强了。他对这评论又惊又疑。
  如果说卡达裘三人带来了什么勉强称得上有益的影响,那就是让克劳德重拾斗志,意识到自己需要回到朋友们中间去,需要放下回忆往前看。不过“意识到”也只是改变的起始罢了。战斗结束的次日,青年从泉歌中醒来,望着太阳升起。他第三次杀死了那个人,可前路还很漫长。
  
  
  他曾伤得很重,但不只有肉体才会留下疤痕。
  千百年的进化将许多本能深植于人类的骨血中,其中也包括面对危险时的应激反应:高度戒备让他时刻准备战斗,而麻木与逃避让他远离纷争、保持“安全”。无数个夜晚他无法沉入深眠。噩梦般的身影在脑中回闪,长刃穿透胸口,将极寒的幻痛渗进每一寸骨肉。
  
  萨菲罗斯或许于世间销声匿迹了,但在克劳德心里,他却始终不肯死去。
  

    
  ◆◇
  “自我”就像冰山。
  显露于表面、能够被传达的部分只有八分之一,而剩下的庞大未知隐匿在水下,也许永远不见天日。但如果是那个人的话,一定可以将冰洋下的八分之七也一并发掘出来。
  ——克劳德会使我变得完整。
  男人这般确信着。
  
  他尝试观测自己的情感。这些他原以为已经被神性抹消的瑕疵,不知为何能苟延残喘至今,并且成为了现在唯一的消遣。悲伤、怜悯、爱……假设这些软弱的成分被限制甚至删除了的话,萨菲罗斯思忖,这是否意味着愤怒、恨意与执着会相应地得到增强,甚至推向极限呢。
  
  绵长的钝痛持续干扰着他的思维,穿胸而过的长钉似乎有些松动,可惜这对减缓折磨并无帮助。不论眼睛睁开还是闭上都只有无尽的、令人厌恶的莹绿。即便已经离开生命溪流,高浓度的魔晄依旧压制和侵蚀着他——它们中似乎还掺杂着更具威摄力的成分,他记得那种烧灼感,是那个古代种的成果。这些小束缚放到以前都根本不足为惧,萨菲罗斯对此恼怒不已,但紧接着他告诉自己,恼怒只是源于无能。
  谁让他吃了败仗。男人从没对做出的决定有过悔意,他也明白所走的每一步都需要承担相应的后果。
  少年的躯壳是残余力量在重组与生存需求下能达到的最优解。生命的韧度加强,缺点是对疼痛的抗性减弱,因此他难以呼吸,也难以死去。杰诺瓦细胞困兽般地悲鸣,萨菲罗斯忽略了它们,将思维拧向“母亲”。千百年深囚地底的岁月大概并不会比这轻松,更何况背后插上管子,持续地朝体内导入着成分不名的药物。
  ——既然她能够做到,没理由我不可以。
  如今的萨菲罗斯已不再是狂信徒了,但还是习惯将杰诺瓦称作母亲。不论那是古代种还是天外之灾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她赋予了自己新的意义和使命。他会是她最值得骄傲的继承者,并且最终,他会超越她。
  这条路必定漫长,好在他有的是时间。
  
  左臂比印象中要脆弱无力得多。痛觉如烧炽的刀刮过皮肉剜住舟骨,熔岩顺着裂口渗入,炙烤着内里。神罗在这方面总是十分细心。萨菲罗斯毫不怀疑他们曾费尽心思想废掉自己挥刀的手,但多一个制造牵制的点似乎更为合算。他冷笑起来。起码能让他们多苟延残喘那么一两分钟。
  不过在那之前,他需要在这幅羸弱的身体里活下去。
  
  克劳德。
  男人相信他的人偶早晚会发现这件事,这让看似无终的封锁有了盼头。他试着连接上克劳德的梦境,将自己经受的一切毫无保留地灌注进去,品味那个灵魂在共鸣下的颤抖。
  ——我依然想着你,并且我要证明给你看。
  我要看着你复仇。让怨恨和诅咒层层沉积,构筑起你我归乡的路。我们将一直厮杀,直到完成战斗的宿命为止。
  
  男人就这样怀着满腔渴望,期待着死敌的到来:金发的剑士终会切开所有企图阻拦他的人,拖着巨刃走上阶梯,站在他面前。
  就像多年前他站在母亲面前一样。
  只不过那双蓝眼里应当只有仇恨和恐惧,萨菲罗斯想,真是美好的色彩。
  
  然后那个人会给自己带来毁灭,还有新生。

 

 

01 复活
  
  路法斯·神罗有时候思考,是什么给了自己勇气去做这个决定。他的内驱力通常出于强欲,偶尔来自于该死的正义感。后者平时几乎不会出现,却总是在关键时刻跳出来左右战局。
  
  “重聚”事件之后他调出了萨菲罗斯与克劳德的战斗录像。记录本来就残缺不全,那两人不可思议的高速更让能获得的信息进一步减少,不过路法斯并没因此错过关键。
  ——“我不会成为回忆。”
  仿佛只是玩够了一样餮足的语气。青年感到这证实了自己的猜想:那个人既然能回来第一次,就能回来第二次,如同心魔,即便被击败也无法被杀死。
  可是这样的冲击,米德加还能承受几回?
  人类输不起了。
  
  三周后塔克斯们再次造访大空洞。显而易见这里从两千年前就是个高危区域。吸取上次的惨痛教训,他们带上了能带得动的所有武器。可是即便做足准备,神罗总管依旧对这次侦查怀抱着不好的感觉——像被什么人用刀柄抵住心口,沉闷压抑。他不清楚自己该期待什么,因为无论有没有收获,都不会是好消息。
  
  “怎么样?”他紧盯着屏幕。
  “……”电波彼端的人按下对讲但没说话,嘶嘶的电流音响了一段便陷入沉默。片刻之后,图像传过来了:
  半透明、弥漫着墨色的高耸晶丛。
  它们细长的纹理如黑色护鞘拼就的羽翼,包裹住至关重要的内核。银发的少年就沉睡其中,双眼紧闭,身体形销骨立、透出近乎无机质的苍白。他仿佛古墓中的艺术品,每一根发丝都精雕细琢,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。
  但这种易碎感不过是美造成的幻象。
  即便他以如此脆弱的形态现世,无形的威慑依旧沉落在擅闯者肩上,令他们窒息、忍不住退却。久驱不散的烦躁一瞬间蒸发爆炸,路法斯没有显露出过于激烈的情绪,只是不动声色攥紧拳头。  
  思念体?
  不。他推翻了假设。
  诅咒般的名讳在每个人脑中回荡,却没有谁说出口,仿佛畏惧这会唤醒一个沉睡的鬼神。
    
  
  “不会就这么简单完事的。”封闭地下室的时候,曾站在他身边这么说着。
  五吨重的钢质门表面渗碳,连最新式战车的主炮都难伤其分毫,他眼前却总闪过这厚重的金属块被正宗一刀两断的画面。然后,青年思索着,刃纹翻卷的刀锋就该来削掉我自个儿的脑袋了。罪恶感和主动找上门的麻烦一样始终不曾离去,以至于路法斯对死亡产生了诡异的挑战心理。
  ——会不会比父亲体面些呢。
  他想起那些大大小小的“L”。它们在记忆的暗角里发出嗤嘲,却又闪着光。路法斯笑起来。肋骨的伤早就好了,也早就再没有任何的“L”会救他了。

  “身为神罗当然得有这样的觉悟。”他回答。
  姓氏意味着继承,也意味着整个集团的意志,即便它的辉光不复当初。神罗欠世界一笔沉重的债。偿还是必要的,避免悲剧的再次发生也同样是必要的。克劳德被子弹贯胸后尚能从两个思念体的自爆袭击下存活,这骇人听闻,细想却并不荒谬:完美的杰诺瓦个体连死亡都会排斥。
  而当最终极的抹消手段都失效之后,又有什么能真正困得住魔鬼呢?他甚至不确定以公司现在的实力能“封印”那个人多久。倒霉的赔本生意。青年得出结论。不过留给他们的选择本身也不多。
  他倒不是没想过直接把烫手山芋甩给斯特莱夫,事实上在此之前,路法斯一直是这个打算。可这次情况不同了,敌弱我强,至少目前看上去如此。现下的理想态维持得越长越是对世界的修复有利——他需要的不是无休止地一次次迎击,而是把情况保持在始终可控的状态。
  金发的士兵长于战斗,却不会是个好的监视者,正如子弹和镣铐截然不同。路法斯权衡着。他并不是不能正视自己心底那些面对弑父者的复仇心,只是它们必须排在对现状的恰当调整之后。除了让萨菲罗斯“尽可能长时间消停”之外,如何应对克劳德获知情况后的反应,也是需要考虑的问题。
  
  神罗又在走钢丝了。不过作为从来都在刀尖舔血的军火商,这根钢丝的强度尚且还可以接受。
  
  
  
  四十九天两小时零五分钟。
  这是此处从启用到被克劳德单枪匹马炸翻的生存总时长。老实说,雷诺觉得这个成绩已经值得表彰了。
  当下他的眼前活似炼狱。余温未褪的闸门还残留着亮红。青蓝火焰附着的最初之剑下,大块钢铁像黄油一样被切开,破布似的被甩出十几米外。融化的铁水四处泼溅,凝固瞬间勾勒出巨刃在地面拖行留下的痕迹。那位战士通常很爱惜武器,没有什么能让他如此不计后果地行动。
  ——除了暴怒。
  
  红发的塔克斯磨砂了一下自己的甩棍,这玩意儿应付日常事件绰绰有余,可对上六式,就只剩下壮胆的功能了。他明白士兵还维持着底线,起码在轰开一条路的过程中,他没对任何人下杀手。
  但雷诺自己也同样没有退后的理由。这不只是因为命令,虽然仅有命令已经足够让他坚持下去。
  
  “克劳德!”青年朝着士兵的背影吼道。
  没有反应。雷诺咬咬牙,掏出配枪,上膛。
  “克劳德!算我拜托你了,别动!”
  普通子弹对那家伙说不定根本没用,不过至少是一个警告。雷诺祈祷着士兵停下来。他还想跟着鲁德一起勾肩搭背去第七天堂喝酒,蒂法·洛克哈特的B-52调得很棒。红发塔克斯没指望过和雪崩的恐怖分子成为同伴,不过至少他不希望决裂,更不希望克劳德成为第二个失控的怪物。
  谢天谢地,他停下了。
  “你真该看看你现在,”雷诺往前推进几步,他试图用悠哉的语气说话,不过没能把语速压到足够慢,“我都分不清你和地下室那位哪个要更恐怖。”
  “……都一样。”
  “哈?”
  那个人偏过头,无温度的魔晄眼斜瞥着他——雷诺惊异地发现它们不再是温和坚定的蓝了,猫绿的竖瞳取而代之。沉默持续了漫长的数秒钟,巨刃锵然砸进地面,士兵再次开口,稍微放大了音量。
  
  “叫路法斯滚出来。”
  
  “事实上,是你脚程太快了,我一时追不上。”
  “社长……!”
  平静的男声从背后响起,雷诺绷不住了——现在最不该出现在这里应该就是自己的头儿,这太危险,也不够谨慎。然而路法斯来了,走得很慢,看上去对此早有准备。他抬起一只手,示意塔克斯不要干涉。
  “我以为我们立场一致,克劳德。”青年隔着一段距离站定。
  “不。”克劳德语气冰冷,字字句句冻在空气里,“你们在做蠢事。”
  他完全地转过身面对他人,绿瞳中折着尖锐的光。最初之剑合起双刃从地面抽离,抬起一个角度,静止。
  路法斯并不为所动,相反,他难得地体现出一丝顽固。
  “我们为的是和平。”他说。
  “而这只会导致毁灭!”战士怒极反笑,他也的确觉得自己刚听了个笑话,“你确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!?”
  
  在过去的两个月里他的噩梦愈演愈烈,直到察觉那些炼狱般的折磨并非……至少不仅仅是来自回忆,而是正在发生。许多次他从剧痛中惊醒,爆裂般的怨恨和杀意充斥胸腔。
  那不是克劳德自己的情感,它们来自连接另一端的某个人。
  
  回应他/我。
  他/我还活着。
  他/我就在这里。
  
  杰诺瓦细胞哔剥作响。现在克劳德能清晰地锁定萨菲罗斯的位置——就在正下方不到十米的地方,不断辐射着炽热的存在感,仿佛一颗恒星。
  而且他正“看”着自己。
  
  “那么你呢?你又准备做什么?”路法斯的话把他拉回现实,克劳德狠狠闭了一下眼,让思维挣脱出来。耐心如指尖之沙般飞速地流逝,不能再耗下去了,他想。
  “我要杀了他!”
  “因为他控制了你的情绪!”神罗主管理智得过头,他紧咬在克劳德话音未落时就已经开口,锐利的蓝眼睛死盯着面前的人,在说服工作上分秒必争:“只有‘死亡’才会带来新生。是他希望你这么做,克劳德。”
  有那么一两秒,这番话似乎起效了。士兵的眼中闪过挣扎。
  “……我……”
  他没能说完这句。
  十几道睡眠魔法在这一瞬间瞄准他释放。藏匿各个暗角的猎人们是黑衣的狼群,极具耐心、精明果决,漫长的屏息只为目标露出破绽的一刻。
  厄运的扳机扣下,子弹出膛。
  克劳德动了。
  巨大的应力从他脚下翻涌起来。地面皲裂。原本坚如磐石的钢筋混凝土发出悲鸣,薄膜般不堪重负地向下沉坠、崩毁,连带施术者一同陷落——
  以自身为中心,三级地震!
  
  睡眠魔咒如同无回的投枪扎进烟尘,尽数消弭无踪。随后,人们出现了短暂的茫然。
  ……成功了吗?
  路法斯谨慎地退后几步。视野逐渐清晰,眼前是一个直通下层的大洞。
  
  “趴下!”他暴吼。
  
  几米高的火舌尖锐如剑,从新生的深渊刺出。暴涨的炽热使周围急剧升温,膨胀的气浪将途中所遇到的一切掀翻。路法斯也同样未能幸免。真是够疼的,他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。无论多少次都没法习惯,只能但愿别再断什么骨头了。
  “社长!”红发的年轻人不怕死一样冲过来。
  好小子。青年咬紧牙关,回抓住雷诺的手——如果这世界上只剩最后一样东西值得塔克斯们骄傲,那一定是忠诚。只可惜他们从来不是什么豪迈的英雄,西装都皱了,所有人一脸狼狈。路法斯坐直身子,眯起眼朝爆炸的方向看去:一道诡影跃上断壁颓垣的边沿。火光淡去,克劳德走出来,钉子头支楞着,一如他死倔的个性。
  
  “……哦。”
  他察觉到克劳德怀里正横抱着什么。
  “所以,你改变主意了,”盯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,路法斯讽刺地咳了一下,“看来我的话还算有用。”
  
  “至少现在我知道,为什么他一心求死。”士兵并未给出反应,他只是以陈述的语气抛出问题。“而如果我不找过来,你们是不是永远都不准备告诉我。”
  “是。”神罗总管回以直球,他顿了顿,严谨意味地做出补充,“——假如我们的方法可行的话。”
  压抑的空间再次染上煞气。路法斯知道被保留的问句是什么,他轻叹,注视着士兵回归于蓝的双眼。
  “你不够狠,克劳德。”
  
  “这不叫‘处决’。这叫‘报废’。”
  
  “你在同情萨菲罗斯?”
  “他不需要同情。”
  
  “那么你就该明白,”路法斯的眉头皱起来了,“这是战役,不是私人恩怨。”
  
  克劳德无言地瞅了他一会儿,又去望那些废墟里正在爬起来的人们,似乎是陷入了迷茫。
  他突然笑了一声。
  
  “对我来说,”士兵回过头,声音很轻,“这就是私人恩怨。”


      
  雷诺注意到克劳德一刻都没有低下头去看过,仿佛他怀中抱着的不是死敌,只是别的什么不值得分心的物件。剑士转身离开,甚至连句守护的允诺都没有留下——又或许,是人们在他身上期望的太多了。红发塔克斯难得感到自己思维迟钝起来,在这种要命的突发性大事件过后,他心里空得有些异常。
  接下来会怎么样呢。
  青年这么想着,朝远离的身影望去。
  这是他第二次亲眼目睹那个人复活的幼体。很难想象那是曾让星球濒临毁灭的存在:他看上去就是孩童的模样。全身各处透骨的长钉被直接拔了出来,留下支离破碎的残骸。高浓度的魔晄顺指尖滴落,掺杂着隐约的殷红,似血非血。
  ……怪物会有血可流吗?即使有,也应当早就流干了吧。
  
  雷诺突然泛起一阵心悸。
  
  ——那个孩子睁眼了。
  莹绿的竖瞳向这边瞥来,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,仿佛在宣告自己的胜利。

 

 

    TBC

 

*处决/报废是来自《银翼杀手》的原句

*关于标题:Razgriz是传说中的一种恶魔,我在皇牌空战5中读到它的故事。它作为魔鬼死去,又作为英雄复活。本文开头及后续更新的英文或拉丁文引用也都来自皇战5,在此一并注明。(想了想还是把唠叨的内容堆在最后比较好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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